<br />
“不是,我以前还收过除了邵逾白以外的学生?”他跟0166确认,很担心自己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。<br />
0166要相对冷静一些:[没有,但是确实有个姓万的,一直想当你学生。求了很多次,你都没同意。]<br />
它这么一说,余逢春也想起来了。<br />
“万朝玉?”<br />
小单子一听,连忙拍他的胳膊:“你怎么能直呼丞相大名!”<br />
……还真是他。<br />
余逢春眼前顿时划过一个青年才子的形象。<br />
万朝玉此人,出身名门望族,年少成名,满腹才华,曾以求学为名,多次拜见余逢春。<br />
其实照着万朝玉的资质,是有资格当他学生的,但余逢春见他第一眼就觉得这人心术不正,眉眼间一股刁滑姿态,再加上之前在庙中借住时,余逢春曾见过他欺辱奴仆,便果断拒绝。<br />
没成想多年前拒绝的冤孽,竟在今日又落到头上。<br />
面对小单子的惊讶,余逢春含糊一番,又递了块红薯,把事情糊弄过去。<br />
眼下夜色已深,加上余逢春脑子乱得厉害,只想赶紧躺下理理思绪。<br />
可没想到,他和小单子刚收拾好地上狼藉,还未来得及送客,就听见一阵脚步声停在门口。<br />
打开门,门外正是随圣驾出宫,三日未见的卫贤,锦衣蟒袍、面白如纸,像只深夜敲门的鬼。<br />
见着余逢春,卫贤咳嗽一声,扬起嗓子道:<br />
“皇上有旨,宣江秋入大明殿觐见!”<br />
<br />
<br />
第26章<br />
夜深时分, 皇帝召见。<br />
看卫贤的衣着服饰,想必是圣驾刚回銮便将他叫去,也不知道这么着急是为了什么&ash;&ash;<br />
难不成是见梁妃迟迟不醒, 所以生气了?<br />
余逢春想不出个所以然,只能跟在卫贤身后, 一路行至大明殿。<br />
大明殿作为皇帝居所, 白日时日光照耀, 金碧辉煌、宏伟壮丽, 无人不赞叹其威仪。<br />
可夜晚降临, 余逢春停在殿外, 发现侍从竟然只点了几支烛火, 燃烧透出的昏黄亮光若隐若现,在华贵的雕梁画栋也看着吊诡阴森。<br />
卫贤快走几步,走向守在大明殿外的一人, 声音恭敬:“总管, 人带到了。”<br />
“晚了点儿, ”那人说, “皇上等着呢!”<br />
余逢春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, 看到那人是个高个儿, 穿着都太监的服饰, 说话时神情比卫贤和气, 大概四五十的年纪。<br />
“江大夫。”<br />
等和卫贤说完话, 那名太监走到余逢春面前,朝他躬身:“夜深露重,劳您前来, 皇上想问您些话。”<br />
余逢春在朦胧的烛火中看清了太监的脸,发现也是熟人。<br />
“不劳烦, 皇上召见,什么时候来都是应该的。”他也弯腰躬身,“不知这位公公……”<br />
“我姓陈,单字一个和,宫里人喜欢叫我和公公。”<br />
陈和说,语气很和善,平易近人,不像跟在皇上身边的首领太监。<br />
但这些都是表象,如果说余逢春之前还很担心邵逾白的生命安全的话,看见陈和,他就放心了。<br />
开泰二年,先祖皇帝下令建邵和军,作为皇帝私卫,隐于人后。<br />
余逢春不是皇室中人,因此无缘得见其全貌,但陈和,是先帝特地留给邵逾白的私卫之一,完全忠于绍齐皇室,武力高强,平日里和善亲厚,实则功夫了得,有于万军中取人首级的本事。<br />
“和公公,”对待陈和,余逢春一向尊敬,“我直接进去吗?”<br />
他若有所思地往里看,单看烛火亮度,像是人已经睡了。<br />
陈和则见怪不怪。<br />
“陛下不喜亮光,因此灭了许多。”他说,“您进去就好,里面有人服侍。”<br />
话音刚落,杯盏摔在地上的清脆碎裂声响起,显然有人等的不耐烦了。<br />
陈和连忙推开门,不再言语。<br />
余逢春也着急忙慌地迈进去。<br />
如今倒春寒,即使入春,外面仍然冷得人哆嗦,但大明殿内暖如晚春,香炉里的香被暖气一烘,更是馥郁,仿若置身人造的花海。<br />
四周确实有宫人在侍候,但均垂首站在墙角,一点声音都不发出,骤一看见还挺吓人。<br />
“杵在那儿干嘛?”<br />
宫殿深处,有人询问出声,语气很散漫,听不住刚才摔杯子砸碗的气势。<br />
余逢春向前看去,在两道帷幔后面,瞥见一道影影绰绰的影子,有宫人正跪在地上收拾碎片,几不可闻的声音从帷幔深处传来。<br />
大明殿是皇上寝宫,除了随侍的宫人和妃嫔,一般人没有资格进。<br />
余逢春当即在帷幔外跪下,叩首问安。<br />
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,他已经数不清自己跪了多少次,又磕了几个头。<br />
其实他不太在意这些,只是活着的手段而已,不丢人。<br />
余逢春已经想好该怎么解释梁妃的症状了。<br />
然后他左思右想,左等右等,帷幔里的人却始终一言不发,等的余逢春都有点心虚了,怕人是不是已经猝死,才听见邵逾白说话。<br />
“跪那么远做什么?过来!”<br />
像是在叫小狗,非常没有礼貌。<br />
要是换以前,余逢春大嘴巴已经抽他脸上了,可惜物是人非,只能老老实实走进帷幔中。<br />
收拾碎片的宫人已经无声退下,余逢春跪在厚实的地毯上,没觉得多难受,仗着殿内灯光昏暗,他抬起头来。<br />
邵逾白好像已经准备睡下了,头发散下,垂在肩侧,只着一身单衣,且没好好系扣子,露出一片胸膛,很不体面。<br />
余逢春抬头的时候,他正坐在床上,也在盯着余逢春看。<br />
“……!”<br />
余逢春瞬间低下头,假装刚才什么都没发生。<br />
然而面前人又不是瞎子,目睹了他抬头看人又迅速低头的全过程,邵逾白觉得有意思,从床上下来,赤脚走在地毯上。<br />
“低头干什么?”他停在余逢春面前,“刚才胆子不挺大的吗?”<br />
阴影投下,压迫感很重,换做其他人,想起邵逾白曾经的“丰功伟绩”,这时候可能已经哆嗦着哭出来了。<br />
可不知是不是过往的记忆在起作用,余逢春始终没在邵逾白身上找到应该有的暴戾残忍。<br />
就如同与一个朋友多年不见,离别时是什么样子,再见时仍然是那样,只是面容多了点沧桑,人还是那个人。<br />
因此,他真的没有害怕。<br />
“草民久在乡里,见识短浅,偶然得见天颜,实在情不自禁,请皇上恕罪!”<br />
这是很标准的答案,中规中矩中带着点奉承,邵逾白应当耳朵都听得起茧子了,没什么新意。<br />
可余逢春刚一说完,眼前人就好像听到了什么绝世好笑话,大笑出声,笑得手指都哆嗦。<br />
“……”<br />
余逢春真是无语至极,仗着自己低头,和0166吐槽,“有什么好笑的?”<br />
0166懒得理他俩。<br />
邵逾白笑得很痛快,到后面嗓子都哑了,咳嗽两声,才不情不愿地停住。<br />
他仍然蹲在余逢春面前,似是觉得看不见脸很不爽,于是又如前几天那样,手指熟门熟路地掐住余逢春的下巴,强行让他抬起头。<br />
冰凉的手指与温柔的皮肤接触,冰得人心口发凉。<br />
现在不是冬天,大明殿更是温暖如春,邵逾白身高八尺有余,一向健康,手脚怎么会变成这样?<br />
余逢春暗觉不好,当即让系统开启检测模式。<br />
0166照做:[检测模式已开启,请宿主保持身体接触,如果在结束前断开的话,检测会失败。]<br />
“……”<br />
余逢春跪在地上,怔怔地与邵逾白对视,望着那双黑眸中倒映出自己。<br />
他顺从着抬起头,邵逾白却没有立即收回手,反而就着这个姿势,轻而缓慢地摩挲着他的下巴,眼中闪过一抹回忆的色彩。<br />
“梁妃,是寡人几年前去景潭寺上香时,于后山偶然遇见。”邵逾白突然说。<br />
“那时她穿一身青色衣衫,又破又脏,像只猴子,很不整齐,已经快饿疯了,满脑子只想着吃。”